深度 | John Galliano会离开马吉拉吗？

John Galliano以Givenchy为跳板，重回Dior，历史或再次重演

作者 | Drizzie

明星设计师John Galliano在Maison Margiela的五年合约仅剩三个月，他是否续约成为时尚界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在2011年因反犹种族主义言论被行业冷落的创意总监，眼下的选择突然变得丰富。

其一是Chanel。该品牌创意总监Virginie Viard在6月初突然离职，将奢侈品行业最受垂涎的职位空了出来，John Galliano被认为是热门人选。不过，掌控Chanel的犹太家族Wertheimer能否无视John Galliano的过往，令人感到怀疑。

其二是回归LVMH，继1995年到1996年的短暂任期后，二进宫担任Givenchy的创意总监，该品牌创意总监一职从去年底就空缺，已由团队运营半年时间。

看似匪夷所思，但John Galliano回归Givenchy的可能性在今年三月就被作家Dana Thomas等行业人士提出。Puck时装评论人Lauren Sherman在二月在巴黎举行的Vogue World活动上也目睹John Galliano和前任Dior CEO、前LVMH时装部门负责人、现任高级定制时装公会负责人Sidney Toledano在一起聊天。

John Galliano被Dior开除是时尚行业最著名的公关事件之一。

由知名作家Diana Thomas撰写的时装书籍《国王与诸神》就以2011年2月24日这个时装史上的重要时刻开篇。她描述称，当晚时任Dior创意总监的John Galliano在一个咖啡馆与人争执中发表了激烈的反犹太言论。次日清晨Dior谨慎回应称，创意总监已被停职，正接受警方调查。

几天后，英国《太阳报》曝光了一段John Galliano几个月前在同一家咖啡馆发表反犹太言论的视频，坐实了种族歧视“罪名”。24小时内，John Galliano被免除了其在Dior和个人同名品牌的所有职务，令业界感到震惊。

由此，John Galliano的职业生涯进入低谷，直到2014年10月他被隶属OTB集团的Maison Margiela聘为创意总监，开启往后长达十年的复出之旅。

在Maison Margiela工作的十年间，他一改早期戏剧化的高调风格，行事低调，少有公开露面，不仅杜绝媒体采访，也鲜少出现在社交媒体上。

John Galliano在Maison Margiela的第一份合同是五年期。2019年Maison Margiela宣布与其续签。OTB集团发言人表示，John Galliano带领下的Maison Margiela收入翻了一番，品牌年销售额已接近2亿欧元。

当时Maison Margiela刚刚展现出成长为规模化奢侈品牌的潜力。John Galliano的Artisanal高级定制系列将Maison Margiela引以为豪的反时装传统做出了个人化的风格演绎。同时品牌突破了Maison Margiela曲高和寡的局面，开启构建商业结构，除了在成衣系列强化品牌符号之外，品牌发力配饰系列，将公司的配饰业务贡献扩大到总销售额的60%。

此外，拥有Maison Margiela香水授权的欧莱雅在2019年发力品牌香水，推出“Mutiny”的Maison Margiela新款香水，在中国市场大获成功。

OTB集团主席Renzo Rosso在2019年接受微信公众号LADYMAX采访时表示，即使集团2018年财务状况差强人意，但Maison Margiela的表现却极其优异，录得双位数的增长，他称赞Maison Margiela是时尚行业“金字塔最顶部的一颗钻石”。

续约后，John Galliano在Maison Margiela的状态一路向好，直到今年1月的2024春夏Artisanal高级定制系列达至顶峰。

这场秀在年初引发了持续很久的现象级热议，灵感来自艺术家Brassaï拍摄的巴黎夜间照片，模特被装扮成陶瓷娃娃，再现了珠宝大盗、风尘女子和马戏团怪人等会在巴黎夜间出没的人群画像。

时装评论人认为Maison Margiela的2024秋冬Artisanal高级定制系列是半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服装系列

从服装工艺到模特妆容，再到模特选角和动作训练，这场秀就像是给麻木的时装界投下一颗炸弹，突然带来充足的讨论素材，以及仿佛不属于这个贫瘠时代的、由时装创意和秀场体验带来的纯粹感官震撼。

该系列作为Maison Margiela时隔一年半回归巴黎高定时装周的首秀和闭幕大秀发布，品牌声称该系列由John Galliano构思了十二个月，耗时九个月打造。虽然在过往的Maison Margiela高定大秀中，John Galliano也曾结合不同时代和背景以戏剧性的形式呈现，但最新这个系列无疑是最具其个人色彩，也是对高定时装颠覆得最彻底的一个，令人们回想起2000年左右他为Dior打造的精彩时装秀。

Cut时装评论人Cathy Horyn评价道，这场秀是John Galliano最伟大的系列之一，甚至令其他高定秀望尘莫及。另一位时尚评论人Alexander Fury直言，在大势趋同的时代，这是半个世纪以来最伟大的服装系列。

今年二月，OTB集团公布的2023年财报继续虏获市场的信心。该集团收入增长7.2%至19亿欧元，按固定汇率计算增长10.2%，Diesel、Jil Sander、Marni和Maison Margiela等品牌的收入均有所增加，息税前利润增长4.5%至1.4亿欧元。

紧接着在3月初，一部名为《High & Low》（起起落落）John Galliano的个人纪录片开始吸引行业和时装爱好者的关注。这名低调了十年的创意总监十年来首次面对镜头，分享从直布罗陀出生到中央圣马丁毕业系列Les Incroyables，再到1995年被LVMH老板Bernard Arnault任命为Givenchy创意总监，1996年又被调往Bernard Arnault最钟爱的品牌Dior，直到好友及左右手去世，2011年因个人公关危机离开Dior的创作心路，以过山车般的职业起伏呼应纪录片标题。

纪录片《High & Low——John Galliano》已于3月15日上映

纪录片导演是曾经执导多部著名影片如《惠特尼》和《苏格兰最后的国王》的导演Kevin Macdonald，他声称此前并不认识John Galliano本人，疫情期间他产生了有关救赎的思考，并试图围绕这个主题进行创作，随后一名朋友提议拍摄John Galliano。

值得关注的是，Anna Wintour在此部纪录片的制作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有人评价她有点像是John Galliano的监护人。

Kevin Macdonald的制片公司KGB Films最终与Anna Wintour的康泰纳仕集团旗下Condé Nast Entertainment合作。Kevin Macdonald坦言，我意识到我需要他们进入时尚界，但他强调康泰纳仕对剪辑没有发言权，这是一部完全独立的电影。

Anna Wintour不仅亲自出镜，在她的斡旋下，纪录片还采访了诸多重量级业内人士，包括超模Naomi Campbell、Kate Moss、前Vogue英国版主编Edward Enninful、纽约时报时装评论人Vanessa Freidman，甚至还有Bernard Arnault和Sidney Toledano。

纪录片采访了包括Bernard Arnault和Sidney Toledano在内的诸多重量级业内人士

通过众多人的回忆，纪录片揭示了John Galliano传奇经历背后的痛苦，诸如他一年需要创作32个系列的工作高压，他在时装秀结束会崩溃，沉迷于酒精和药品，而Sidney Toledano是那个为他收拾残局的人，他曾与Bernard Arnault开会商议要给他半年时间调整自己，但John Galliano直言从不记得自己拥有半年空闲时间。

但坦白说，在Raf Simons、Alexander McQueen等设计师的纪录片在前，聚焦创意总监真实心境的纪录片议题在时装界并不新鲜。整部纪录片看似是一部信源丰富、立场平衡的独立纪录片，但除了补充了诸多细节之外，结论似乎仍然模糊。

令人玩味的是，为John Galliano开启职业第二春的Maison Margiela，以及真正给予John Galliano职业第二次机会的人，OTB集团主席Renzo Rosso，纪录片中并未涉及。

Maison Margiela创意总监John Galliano与OTB集团主席Renzo Rosso

就在四天前，Maison Margiela在官方账号发布了由System杂志对John Galliano在今年一月Artisanal秀后进行的视频采访片段。John Galliano在其中提及与Maison Margiela品牌创始人、神秘的Martin Margiela会面，后者鼓励他无后顾之忧地在品牌施展自己的才华。

这次采访是对John Galliano近十年职业生涯的补充，但是在纪录片声势浩大的宣传下，似乎略显疲软。

若要讨论救赎和原谅，OTB集团为何敢于在当时聘用John Galliano更加令人好奇，Maison Margiela时期和Renzo Rosso视角的缺失显然是一个遗憾。

就像他在二十年前收购Maison Martin Margiela，耐心地持有十年才开启商业化，Renzo Rosso在2014年选择John Galliano也是一次极富远见的投资。

这部纪录片未能回答问题，但是它的功能却十分突出，那就是客观上帮助了John Galliano进行个人公关。或许是十年来的踏实工作，让John Galliano相信他已经为舆论意义上的回归打好了地基。

从某种意义上看，一月的现象级时装秀对OTB集团是喜忧参半。从那时起，OTB集团是否还能留得住John Galliano已成问题，即使双方对十年合作关系均认可，但持续不断的外界舆论也足以动摇人心。

针对近日传出的John Galliano即将离职的传闻，Maison Margiela CEO Stefano Rosso日前出面澄清，称OTB集团喜欢长期关系，距离John Galliano合约到期还有2到3季的时间，他本人也有意在未来续约。

Stefano Rosso表示，John Galliano执掌的Maison Margiela已成为仅次于Diesel的第二大品牌，2023年Maison Margiela的销售额同比增长23%，主要得益于中国和韩国市场的强劲表现。

重要性愈发显著的核心品牌Maison Margiela不容差错，OTB集团必须亲尽全力保住John Galliano，但是当前形势确实于OTB集团不利。

在该集团以“小LVMH”的黑马姿态在过去五年内带领一众设计师品牌杀出重围，重新令市场对下一个规模化意大利奢侈品集团形成期待后，奢侈品市场却在去年年中开始转冷。随着奢侈品市场需求的下滑，消费者从热衷尝新重新转向保守选择，使得OTB集团的设计师品牌正在面临愈发严峻的业绩挑战。

今年5月Renzo Rosso表示，受奢侈品行业形势低迷的影响，OTB集团上市的相关事宜或将推迟至2026年，而他曾在去年10月表示，该集团正准备在2025年上市。

与此同时，过于出挑的John Galliano很难不引起LVMH的注意。

虽然双方在2011年不欢而散，且业界将Bernard Arnault视为强势人物，认为其无法不计前嫌，给John Galliano第二次机会。

然而在无差别的业绩压力面前，Bernard Arnault无疑会做出对商业结果负责的考虑。况且从他与Sidney Toledano接受纪录片采访可见，John Galliano与LVMH已经冰释前嫌。

事实是，奢侈品牌对经验匮乏的年轻创意总监的试验普遍以失败告终，其中Givenchy此前任命的潮牌设计师Matthew M. Williams就是一例。

如今行业重新认识到，经验丰富、深谙高级时装法则的资深明星创意总监无法被取代，这也是LVMH的Celine至今无法割舍Hedi Slimane、Marc Jacobs重新成为Chanel等大型时装屋热门人选的原因，而这些人才已经屈指可数。

眼下LVMH亟待被拯救的不仅是Givenchy这一个品牌，而是包括Fendi、Celine、Kenzo等在内的第二梯队。

消息人士称，Bernard Arnault正在通过人事调动对第二梯队开刀。此前Fendi已经在与Valentino的竞争中与前任Gucci创意总监Alessandro Michele失之交臂，集团有意将当前Fendi女装创意总监Kim Jones从过重的工作压力中解放出来。在谈判进入最后阶段时，Bernard Arnault从新闻中获知Alessandro Michele加入Valentino的消息愤怒不已。

LVMH在抢人大战中不容第二次失败，特别是在与Virginie Viard分道扬镳的Chanel也加入战场后，火药味越来越重。紧张局势下，如今奢侈品牌甚至不再苛求创意总监与品牌风格的适配度，在Alessandro Michele加入Valentino后，市场抱怨Valentino和Gucci的相似度过高，但奢侈品牌已经顾不上太多，启用明星创意总监比盲目押注新人保险得多。

Bernard Arnault深知John Galliano的商业能力，他在纪录片中表示自从John Galliano加入Dior，品牌销售额每六个月就会增加50%。

一旦John Galliano进入Givenchy，Bernard Arnault或将再次以该品牌为跳板，将他送进核心品牌Dior，接替疲惫的Maria Grazia Chiuri或Kim Jones。这是一个John Galliano无法拒绝的邀约。

历史是否会重演，这令人遐想无穷。